聊斋（荷花三娘子）

黄昏际，宗湘若一脸惬意的巡视着自家田埂，萧瑟秋风夹凉意，将田中的小麦拨弄的起伏不止，望去就有如一片金色大洋，就在这时，宗湘若忽然看见前方茂密的麦秆丛不断簸动，耳朵一竖，里面隐约还传来女子的轻声娇吟，宗湘若不禁心头一跳，沿着田道便向麦秆丛处走去。

宗湘若轻轻拨开麦秆，只见麦秆散做米半之圆，如若褥床，有书生骑跨于云裳女子身上，忙着解开裤腰带，两人衣裳半掩，欲落不落，见此情状，宗湘若不禁笑出声来。

“谁！”书生本是涨红了脸，一门心思全放在云裳女身上，凭空忽来一笑，顿时让他满脸惊惧，提着裤衫带慌慌忙忙的站了起来，回头一看见宗湘若，脸色更红，一矮身就窜进旁边的麦从中，消失不见。

宗湘若脸色有些尴尬，不曾想坏了人家的好事，这时候，卧在麦秆丛中的云裳女亦撑坐而起，宗湘若向其望去，只见其衣衫不整，发髻散乱，脸上红晕未褪，随着一股秋风吹来，下身罗裙荡起，隐约可见几缕黑毛骚动，别具诱惑，宗湘若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。

“呆头书生，看什么看。”云裳女柳眉一挑，一双丹凤大眼瞪着宗湘若，其神色坦荡，也不做遮掩，任由宗湘若的目光在其身上溜转。

宗湘若顿时目瞪口呆，未曾想这云裳女子作风如此大胆，但同时心下亦是一喜，只因仔细打量下，云裳女面容俏丽，一双丹凤眼，里面流转秋波，看的他心中如遭爪挠，迫切想帮刚才窜走的那位兄台完成他的未竟之业，但又怕这云裳女子怪罪，如今见其样态，应是有可成之机。

深呼一口气，宗湘若走进麦秆丛内，贼兮兮的笑道，“方才是在下无礼，坏了姑娘好事。”

云裳女闻言只是笑吟吟的盯着宗湘若不说话，不过其明眸流转，若含春意。

宗湘若见其神态，胆子大了起来，轻轻靠近其身旁，手探入其衣襟内，轻摸其腰身玉背，只觉其肤腻如脂，触之若如软香之玉，不由的呆住了，傻傻的来回抚摸。

云裳女被其摸的有些痒，拍开其手，轻蔑的扫其一眼，斥道“迂腐书生，想要做甚就做甚，此般惺惺作态是何意?”

宗湘若闻听此话，眼珠子都直了，恨不得立刻将云裳女推倒麦秆，但又强忍住，咽下喉咙问道，“不知娘子是何家人仕。”

云裳女盯着宗湘若冷笑一声，道，“春风一度，各别西东，探家底为何意？莫非还想送贞洁牌匾至我家中？”

未曾想云裳女如此伶牙俐齿，宗湘若一愣，而后忙道，“娘子说笑了，小生只是见娘子风姿不凡，于此山田乱草之中行此事，有损其誉，山野行房中事，多是山中野畜，或牧猪农奴所为之事，以姑娘之丽质，实不应自堕至此。”

宗湘若说到野畜之时，云裳女脸上有丝愠怒之色，不过转瞬即逝，对其笑道，“你这穷酸书生，手不老实，说起话来倒还蛮动听的。”

宗湘若正色道，“此乃小生肺腑之言。”

云裳女嗤道，“那依你之言，你我也不应该行此事了？”

宗湘若连忙摇头，道，“非也，我之意乃是山人于山野行事，文人当于斋内行事。”

云裳女双眉一挑道，“果真是个穷酸书生，明欲人间至乐事，也搬诸多规来掩，不过..你方才之言也未尝无可取之处，你书斋在何处，本姑娘今夜去寻你即是。”

宗湘若在听到前几句之时，脸色一红，不过听到其后几句，顿时大喜，道“娘子当真为明事理之人杰。”逐将自己所居处告知云裳女。

夜至，云裳女果然如约而至，两人共登床榻，颠鸾倒凤，春色无边。

月余后

宗湘若到村中庙宇烧香，忽然从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，“公子有大劫！”，宗湘大吃一惊，连忙回头，只见一番僧对着其满脸惊容。

“大师勿吓献香火之人。”宗湘若定下神来，对着番僧道。

番僧不答，盯着宗湘若片刻后皱眉道，“公子身上有邪气缠身，最近可有遇见异常之事或异常之人？”

宗湘若心中一动，不知为何想起了云裳女，但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多疑，异物岂有如此媚肉，何况这一月以来，两者之好有若夫妻，便道，“大师有心，未遇异事。”而后转身离去。

番僧看着其背影，连连摇头。

数日之后，宗湘躺在床上咳嗽不止，浑身绵软无力，就在此时，嘎吱一声，有人推门而入，抬头望去，只见云裳女提着一蓝金橘而入。

“娘子来了。”宗湘若挣扎着从床中坐起，看着云裳女开口道。

云裳女咯咯一笑，将篮子放于桌案上，道，“臭书生今夜有口福了。”

宗湘若看着台上金橘，笑道，“娘子有心了。”

“来，我剥给你吃。”看着宗湘若苍白的脸色，云裳女眼中有异光闪烁，而后拿起一颗橘子就剥开。

“有劳娘子。”嗅着佳人身上香味，再吃一瓣金黄果肉，宗湘若顿时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。

“我再剥一个给你吃。”看着宗湘若几口吃完金橘，云裳女咯咯笑道。

“嗯。”虚弱的宗湘若看着烛火之下剥着金橘的俏丽佳人，心底竟浮起一丝温馨之感。

片刻后，宗湘若登床休息，正想着跟云裳女开口自己身体不适之际，云裳女已倚靠在其胸口，玉手抚其裆处，媚眼如丝的盯着宗湘若，红唇一启，又是烈火焚身夜。

如此数日之后，宗湘若身体渐渐支撑不住，心中想起番僧所言，开始怀疑其是妖物所化，某夜云裳女来书斋之际，假作无意道，“娘子，前些天我去庙宇烧香之时，有个番僧说我被妖物所惑，不日将有劫难，今病重若此，恐怕其所言非虚，明日当请其来家中，向其求予祛邪之符咒也。”

此话一出，云裳女脸色剧变，手中所剥金橘掉落地中。

“娘子，没事吧。”宗湘若看在眼中，心下暗暗吃惊，但亦神色不变道。

“没事。”云裳女拾起地上金橘轻轻拍了拍，回头对着宗湘若勉力一笑。

次日，宗湘若让兄长至寺中求见番僧，将此事尽皆告知。

听完宗湘若兄长所言，盘坐在蒲团中的番僧闭目道，“此女是孽狐幻化而来，道行不深，要将其擒拿亦是不难。”

“还望大师解救。”宗湘若之兄听是狐妖，吓的跪倒在地。

“嗯。”番僧双目一睁，有两黄符自地中起，而后其目光烁烁，黄符之上即刻金光湛湛，无笔落而诞字。

“回去之后，放置一干净坛子在其床榻之前，先用一符咒贴在坛口，若是孽畜有来，符咒自会将其吸入坛中，届时你等再将坛口封上，剩余一符帖于坛口，则孽畜难逃，而后可用烈火滚沸水，将坛投入，少顷即毙。”

“多谢大师，多谢大师。”宗湘若之兄接过黄符，连连躬身。

夜至

宗湘若躺卧床上，闭目装睡，只听嘎吱一声，有身影入来，“臭书生，身体好一点没有。”云裳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，宗湘若不语。

“咦，臭书生，怎么不说话？”俏丽身影向着床边靠了过来。

“今天我带了金....呀！！！”烛火之下，倒影正将手伸向所揣蓝中，却见一道金光爆起，俏人若如纸片，即刻被吸入床榻侧的坛中，满蓝金橘散落地中，翻滚不止。

藏在屋内的宗湘若家人一下窜出，封坛口，贴神符，只见坛口震动不止，有焦急悲鸣之声。

“快快快，将那锅煮滚沸水抬进来。”宗湘若之兄连声呼喊。

“慢...慢着。”

“二弟，你..”宗兄一脸吃惊，看着从床榻上挣扎而起的宗湘若。

宗湘若看着地上滚落一片的金橘，眼神黯淡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将坛口揭开吧。”好半响后，宗湘若叹口气道。

“你在说什么胡话！”宗兄瞪大眼睛。

“大哥，我命不久矣，此妖虽与我无夫妻之名，但亦有夫妻之实，放其一条生路也罢。”宗湘若盯着地中金橘，再望着桌案烛火，眼中竟诞出一丝情意。

“....”

“大哥，求你了。”

“唉，罢了，罢了。”宗兄看着宗湘若连连叹气，而后伸手撕开坛口符咒，只见一道赤光从坛中暴出，化作一俏影，正是刚刚被摄入坛中的云裳女，此刻头发凌乱，满脸灰败之色，狼狈不堪，遁出之后即跪于宗湘若床前，却是不抬头相望，声音苦涩道，“大道将成，一旦几为灰土！公子仁义，他日必有相报。”话毕，红光掠闪而去。

数日之后，宗湘若病重，垂垂欲陨，家中之人尽皆唉声叹气，宗兄嘱其堂弟道，“老爹年迈，我不欲行，弟可代我到市集购置棺木。”

堂弟诺之，便往市集而去，行止林野之间时，前方忽有一白衣俏女郎自林中出，开口道，“过路人可是宗湘若族中之人？”

堂弟一愣，道，“正是，不知姑娘是？”

白衣女郎道，“我是其远房表妹，前几日从姨家处得知其病重，因身有要事未能前往，今有灵药一裹，烦请相送。”语毕，将一褐色药包递于前。

“远房表妹？”堂弟接过药包，有些疑惑的看了白衣女郎一眼。

白衣女郎不语，轻步而迈，已没入林中。

堂弟呆愣原地，也不知该先去集市订制棺木还是先将药带回，片刻后跺了跺脚，往宗湘若家中而归。

“白衣女子？表妹？”躺卧床中的宗湘若有些诧异，因他娘家亲戚中并无此般女子，片刻后心中明悟，此必是云裳女，只是不知为何已化白衣，将药包一开，里是一颗褐红元丹，飘香满室。

数日后，宗湘若痊愈，心中对云裳女却是不能忘却，终日于书斋中对空祷诸，祈能再见一面。

或是心诚所至，一夜，关上屋门，宗湘若一人在斋中独酌，忽然从外传来“叩叩”之声，有人敲其门窗。

“谁？”宗湘若放下酒杯，便向门口而去，透着烛光，隐约可见窗外是一俏丽女郎之影，宗湘若顿时心中一动，推门一看，果是云裳女。

宗湘若大喜，紧抓其手道，“娘子让我思苦矣。”而后连忙将其请入屋内，两人共坐书案。

烛火之下，云裳女脸色比之前憔悴许多，与往日之俏皮轻佻大为相异。

“娘子，来。”佳人归来，宗湘若很是开心，倒下一杯美酒便端到其前。

云裳女接过酒杯，先是有些迟疑，而后一饮而下，脸上红潮涌起，眼眸中的俏皮仿似重返，不过又逝，而后对着宗湘若开口道，“与公子分别已有时日，当日相害而不杀之恩，日思昼想不知何以为报，今为公子寻一美眷，不知能否抵往日相害之债？”

宗湘若笑道，“须得如娘子之美，方可相抵。”

云裳女道，“胜我多矣。”

宗湘若顿时来了兴趣道，“是何者？”

云裳女摇摇头，道，“不可细说，公子明日辰时，乘舟到南湖之上，若是见有一身着冰縠帔的采菱女子，可驱舟而前，若是女子忽然不见踪迹，可拨开湖中之荷丛，若里面显一红莲，速采摘返家，至家之后，可用蜡火轻轻熏爇其果蒂，则有美人可得，且....此美不与我等，不仅无害，还可延君之年寿。”

宗湘若听得连连点头。

又片刻，云裳女起身欲退，宗湘若连忙挽住其臂，道，“夜已深，勿去。”

云裳女不语，化红光而遁。

次日，宗湘若划舟至南湖，果然看见一身披冰縠的绝色少女，乘着小舟正从荷花丛中而出，宗湘若连忙依照云裳女所言，驱舟而向，冰縠少女察觉，惊呼一声，往荷花丛中退去，瞬刻不见踪迹。

宗湘若赶至，只见水雾茫茫，冰縠少女早已不见人影，想起云裳女之言，急忙拨开荷叶丛，果然寻见一枚娇艳红莲，澄澄诞立于莲丛之内，宗湘若大喜，轻轻将其折下，揣入怀内，如获至宝，便向家中而回。

至家，宗湘若将红莲放于一边，点亮蜡烛，正想熏其果蒂之时，红莲已化作荷花丛上的冰縠少女，此刻一脸恼怒，对着宗湘若斥道，“痴生，我乃狐妖，再不放我归湖，必将祸害你家。”

宗湘若却是呆住了，方才离的较远，未能全辨其容貌，如今近在咫尺，只觉冰縠少女之貌，当真绝美无匹，青丝及腰，眉若弯月，一双星眸汇天地之灵气，玉体肌肤呈荷花之粉嫩，给人轻轻一触都会留下印痕之感。

“痴生！再不放我返湖，必叫你家破人亡！”看宗湘若呆呆的看着自己，少女紧咬粉唇，一双灵动大眼瞪着宗湘若，内里满是威吓之意。

宗湘若心中偷笑，咋夜他早已从云裳女处得知此物不害，且于人有益，冰縠少女虽然一脸恐吓之样，但其手脚微微发抖，分明是就虚张声势，想要骗自己将其送返湖中，不过其眼下模样却着实可爱，不由哈哈一笑，起身就将少女之手抓入掌中。

少女一惊，连忙挣脱，见宗湘若毫无惊容，心知其必是有人指点，便问道，“是何人教你行此事！”

宗湘若未曾想少女如此聪慧，暗暗吃惊，但亦不想将云裳女供出，便道，“无人教之，夜梦天神所授。”

“天神？”少女顿时一愣。

就在此时，宗湘若牵着其手，便要往床榻而去，少女顿时一惊，口中默念神咒，顿时佳人逝去，有尺高玲珑石落于地中。

宗湘若呆住，但一时也无法，只好将玲珑石抱起，放于桌台之上，怕少女又幻化什么逃走，于是不敢出门，就守于石侧。

夜至，宗湘若将门窗关下，又回到石头之侧，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，但是想起古人说的秀色可餐，抱着玲珑石，回想一下少女面容也可稍解。

片刻后，宗湘若忽觉怀中之石变轻，连忙看去，只见已变化作一冰縠纱帔，香气扑鼻，还存有少女余温，宗湘若乐了，吹熄蜡烛，抱着纱帔就往床上而卧。

又过片刻，宗湘若起床点亮烛火，忽听床上有异动之声，回头一看，冰縠纱帔已化少女，此刻恨恨的盯着自己不放。

宗湘若见其显形，大喜，又担心少女再化他物，连忙跪于床前，行揖拜大礼，若如朝臣见圣一般拼命说好话。

少女脸上冰色渐融，片刻后不禁被逗笑出声，道，“你这痴生，满嘴胡言，也不知是哪个饶舌妇教你这事，害我受此等情缠之苦。”

宗湘若见其少女露笑，顿时双目亮起，连忙靠近床头，轻轻抚着其手，乞求道，“望仙子垂怜，圆痴人一梦。”

少女垂头不语，最终无奈叹气，轻声道，“切勿粗暴。”

宗湘若大喜，上床榻，行房之际，少女之娇躯若如红玉，流转粉晕，摄人心魄，宗湘若只觉神魂颠倒，不自禁的便将少女之言抛诸脑后。

少女顿时吃疼，一下推开宗湘若道，“再是如此，我便化石。”

宗湘若大惧，如此尤物，若是逝去，何日可得，逐转而轻缓。

而自少女至家之后，宗湘若家中箱柜内经常有金银凭空而出，宗湘若好奇问少女，少女只是浅笑不语，而少女亦怕见生人，街坊之中有人来其家，都是低头不语。

十月之后

屋内，宗湘若轻抚少女肚子道，“今晚我请村中孙阿婆来帮你接生。”

少女摇头，道，“我不见生人，况此事自可为之。”

宗湘若大惊，看着少女道，“自为之？”

“嗯。”

夜至，宗湘若傻愣愣的站在一旁，看着少女在桌台前擦拭长刀，片刻后颤声道，“娘子..这..是何意？”

少女不语，将桌布抛于旁，一刀而下直剥腹开，有白玉婴儿诞现，少女此刻脸色有些苍白，但勉力将其捧出，轻放褥布中，而后按着肚子对宗湘若道，“快..快将丝帛裂开几段给我。”

宗湘若虽惊，亦回过神来，连忙撕开几段衣物于少女，俯下身子帮其共缠腰身。

次日，宗湘若梦中惊醒，大叫，“娘子。”只见身侧少女腰中所缠丝带已去，小腹白嫩柔滑，若如当初。

又六七年后

宗湘若在屋内饮酒，少女轻轻步至于前，看着宗湘若的表情格外柔和。

宗湘若心中却有不详之感，道，“娘子有事？”

少女看了宗湘若一眼，低头道，“夙业偿满，今日将告别矣。”

“哐啷”一声，酒杯坠地，宗湘若双目垂泪，不能自己。

少女涩声道，“聚必有散，切勿忧伤，夫妻七年，未曾告知姓名，今将离去，倾言告之，妾本姓何，名为三娘子，夫君若是想起我，可抱我冰縠之衣呼，“荷花三娘子，即有身现。”语毕，解袍而去，一道青光冲天上，就要往南湖而去。

宗湘若连忙跃起，想将少女拉住，却只抓住其脚裸，少女所穿之履被其扯落，触地顿时化作石燕，色彩红艳如丹朱，晶莹透彻。

宗湘若捧起石燕，脸贴了上去，似是感受其余温，忽又想起少女临别所言，可用冰縠之衣呼其姓名，见其形貌，连忙跑到衣柜之前，将当年的冰縠衣取出。

捧着手中冰縠衣，宗湘若有些颤抖，轻声道，““三..三娘子。”，顿时青光一涌，冰縠幻作佳人于其怀内，栩栩如生，尚有余温。